尘世听风文集_桑女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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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女 (第12/13页)

脸本家的大伯叹了口气,挥动了一下鞭子,那头青牛长长的叫了一声,缓缓地走动了。“桑女呀!我的孩子,没了你娘也不过了!”门里传出白脸娘撕心裂肺般的一声哭嚎,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掩起了面唏嘘不已。牛车那沉闷的吱呀声仿佛也在哭泣着。人们纷纷让开一条路,桑女坐在车上,一脸的木然,在人们的叹息声渐渐离开。

    牛车吱吱嘤嘤地渐渐离开家门,也渐渐离开了复关,走上了黄尘弥漫的官路。走过她天天劳作的桑园。那一大片的苍翠里,不知洒下过她桑女多少的汗水,也给予了她许多的快乐和梦想。正是因为有了这片桑田,这块蓊郁的翡翠,她让一个一贫如洗的家庭找到了自信与自尊,让破败变成殷实,让颓废变成富足。今天她依然苍翠,却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地了无生趣。那些曾经听过她的歌声的鹊鸟们今天也都噤了声,像是也感受到了太多的悲怆,而静静地栖在深树丛里,不飞不鸣也不唱。

    坐在车上渐行渐远的桑女,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深深地凝望着这片桑田,毕竟她三年的心血,全部的汗水全都流淌在了这片土地上。田里的每一株桑树都是她亲手所栽,她也熟悉每一棵桑树的模样,哪棵树上有鹊巢,哪棵树上的叶子最嫩,甚至哪一棵树有几条枝节,她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得出来。其实,这三年里跟她最亲近的就是这一园子的桑树了,还是这树好,虽然不会开口说话,虽然不能逗你开心,但是它却不会像人或者说畜牲一样,说把你抛弃就抛弃了,抛弃得那样无所顾忌,就像是扔掉一块破布头一样轻巧。如果真要说还有什么让她放心不下的,也许只有这片桑田了。

    唉!走吧,没有什么好值得留恋的了。家里置下的东西她什么都没有带,带的,只有一只小包袱,包袱里装的是她平时穿的几件换洗衣服。除此之外,只有她来时娘家给她置办的那几件嫁妆,两口樟木箱,和十几床簇新的被褥,还有那一面碎裂了的,梓良哥送她的铜镜。

    这条路真的好长好长,一路上的风景都是那样熟悉,每一处都能勾起她太多的回想。那座高高顿丘下的樗树林,也就是她跟白脸当年定情的地方。在那里她将她的心,交给了他。同时也将她的魂,系在了他的身上。而今的她心已经碎裂一地的瓦砾,魂也飘飘可依处。她的身躯成了一个空空的躯壳,她知道,从今往后的日子里,她将在没有色彩,没有归处,没有喜怒哀乐之中度过。他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抛弃了她,当初的海誓山盟,当初的两情相悦,在他的心里没有留下过一丝的痕迹。她用她全部的身心,三年的辛勤,本想建起一个美满幸福的小小爱巢,没成想啊,一片痴情真心最终换来的却是一纸的恶毒休书。

    淇水还是那般的洋洋丰盈。那些跳动着的波浪,滚滚向前。两岸茂密的芦荻,在秋风中铮然乍响,漫天的芦花飞舞。淇水桥头,曾经的携手,此情已逝,昔人不在,空余江水东流。不知是谁唱起那支歌谣:“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反反复复一遍遍地唱响。歌声在江上回荡。而心情却化成了一只飘飞的芦花飞絮,随风飘散,没有依托,不知所往。当年桥头的牵手,似在眼前,执手的热度,在手中尚温。只是心里的寒冷,无人知晓更无处诉说。

    村头的那段残垣之上,长满蒿草,秋风起处,荒草摇曳,显得比以往更加的破败不堪。仿佛一阵罡急的风吹来就会轰然倒塌。墙上当年的她时时攀爬所留下的痕迹让风雨的剥蚀冲淡了许多,不过还依稀可鉴。桑女想:就让它倒塌吧,倒塌了就会埋葬掉所有当年的记忆,就会让那段历史归于陈迹。

    近了,家门。我回来了,亲人。我将怎样去面对自己的爹娘?我将以怎样的面目去见兄嫂?苍天呀!奥神呀!是你们瞎了眼乱点鸳鸯谱,还是我桑女瞎了眼,头也不回地去跟了一个天杀的下流胚子!

    拾捌、鸠鸣

    2

    我在家里藏了整整一个冬天。没有人跟我说话,家里人只当没有我这号人,而我也从不跟任何人说话。我把自己关在房里,躺在炕上一连三天没有吃过一粒米,没有进过一点水。只有老母亲的长一声短一声的叹息在耳边回响,听起来让我心里难受。

    那一天,我听到的不仅只有老母亲的叹息声,还有两个酸酸辣辣的声音从窗外传进来。一个声说:“整天连个屋门都不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装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吗?”

    另一个声音先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响亮的“哼”声,然后才说:“咱这小家小户的可盛不下那么大派头的人物,还以为是卫国国君的夫人吗?。”

    “就算是卫国国君的夫人,也是被丢弃了的,俗话说得好;落水的凤凰不如鸡!是鸡就该有鸡的活法,该刨土时刨土,该捉虫时捉虫。会下蛋的下蛋,该打鸣的打鸣!整天卧在窝里,不打鸣也不下蛋,就成了瘟鸡了!”

    “要会下蛋,也许不会有今天。不会下蛋的母鸡,又不会打鸣,那就只有当菜鸡一条路了!咯咯咯”“咯咯咯”这两串不怀好意的笑声仿佛是在有意模仿母鸡的鸣叫声。

    我一下打开了房门,走到了院子里,倒把两只“老母鸡”的鸣叫声给惊扰了。我那两个嫂嫂,就站在我的窗根的天井里,一唱一和地正讲得起劲,她们没想到我会一步就跨出房门,她们心里没有这个准备,所以心慌嘴乱,一时都不知再说什么好了。像两只刚刚下过蛋的老母鸡一样红着一张张脸竖在那里,不知所措了。

    我走出房门不是因为她们两只老母鸡的对话,把我激怒,而是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是山鸠的鸣声,在不远的地方唱响:“不如归去!不如归去!”我已经整整一个冬天没有听到这种声音了,难道真就物换时移,斗转星回了?我快步走出房门。

    那两只窘迫的老母鸡见到了我,想要凑上前来找话题来搪塞过去刚才的言语。可是嘎巴了半天嘴,找了半天没有想出一句合适的话来。我连正眼都没看她们一下,就寻着那鸠鸟的鸣声追去。

    我终于见到半空中单飞着的那只灰色的身影。它在半空中飞飞停停,似在寻找着什么,凄戾的声音,在旷野里急急地响起,似在不停地呼唤着:“不如归去!不如归去!”难道它也像我一样受到了伤害?那么说我们都成了同病相怜的人了?可是它还在呻唤着,在找雪着。而自己已经一个冬季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从喉咙里发出过一丝声响了。也许我跟它不同,它还有什么值得去寻找,还有什么让它留恋难去。而自己呢,没有什么让自己留恋,更没有什么值得自己去憧憬,去期待的了。“不如归去!不如归去!”是啊,它说的多好啊!不如就这样归去了,省得让人心烦,更省得自己心烦。

    不知不觉间,竟追着那只鸠鸟走出了好远好远。再往走一步,前面就是淇水了,那滔滔的江水日夜奔流着,无始无终,无休无止。不倾听过多少人间悲欢离合的故事?也带走了多少人间的喜怒哀乐。是啊!不如归去!也许这里才是自己真正的归宿。

    2

    当我闭上眼睛,我听到凄凉的鸠鸣声此起彼伏,听到雄浑的江风阵阵响起,听到江水的洪流滔滔,还有鼓乐的鸣奏,琴瑟的齐鸣。寻着这些声音,我将身子轻轻一纵,所有的烦恼将离我远去,我飞了起来,化成了一片洁白的羽毛,在浪涛上轻舞飞扬,在旋涡里悠然飘荡。我顺流而下,而我的魂却在往上,往上!一直飞到白云的身旁。我想我已经离开了人世间的纷纭扰攘,离开了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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