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沦落人_第三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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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第1/4页)

    第三章

    “Arthur,你的日记呢?”

    他两手摊开坐在Kane医生的办公室里,一只膝盖抖动着,坐不住,“我弄丢了。”

    她扬起眉毛,静静地等待解释。

    “我把它丢在俱乐部了,”他说,“第二天去找的时候已经不见了。我到处问下落,但没有人见过。也许被什么人扔了吧。”

    那是最好的情况了。

    “这样的话,”她说,“你也可以重新另写一本。”

    “也许吧。只是旧本子里记着太多东西了,好多条笑话,不想忘掉的梗。本子就那样没有了还是有点让我难过的。”

    “我相信你还能写出新笑话。”

    丢掉的段子其实并不是最严重的问题。主要是笔记本里记录着许多私下的念头,笔迹潦草却仍清晰可读。Pogo’s的常客们经常看见他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谁在那里找到了一定会把本子和他联系起来。

    笔记里的内容倒不至于送他进监狱——毕竟没有针对任何个人的威胁。但是他也确实写过:有时我想让火焰淹没这座城市。

    笔记本当然里还有女性——从加油站男性成人杂志里剪下的模糊形象,被他一一粘贴在纸页上。有的被笔尖戳破了眼睛,留下空洞的黑洞,嘴里被画笔添上尖牙;有的被肢解,头部或肢体用剪刀裁下。他把这些看作某种艺术创作,反映的是自己围绕性问题的种种痛苦和矛盾—他的咨询师也建议他试着不要压抑自我表达—然而他很确定,任何一个读者只要扫一眼本子就会认定他是个变态施虐狂。

    随便一个陌生人发现了本子已经很糟糕。更可怕的是,本子很可能会被Travis捡去。

    万一他害怕了呢?

    Arthur的膝盖抖得更厉害了。指间渴望夹住一根烟,但他提醒自己最近在戒。

    “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消极的想法?”Kane医生问,试图让他分心。

    Arthur戳弄着自残的灼伤。伤痕依旧醒目,是一道贯穿拇指的粉色红肿。“有一些。”他说。

    她向下扫了一眼,抿了抿嘴。他知道她看见灼伤了,但她的目光很快又移开,“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用力向灼伤摁下,直到疼痛浸湿了双眼。

    曾经他们的咨询还像是两个正常人谈话,曾经她还把他当个人一样对他感兴趣。接着有些事情变了。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和他无关。也许她离婚了,也许她某个父母去世了,他不知道。

    或许她只是意识到了真相——他是个绝望的病例。意识到了她对他倾注的时间和精力,就像把水倾注进周身窟窿的水桶一样毫无意义,因为他没有任何治愈的希望了。不管原因是什么,现在的咨询不过就是例行公事。

    “我只是在担心笔记本,基本上,”他说,“然后我还担心我mama。”

    “你mama?”

    “我是说…?…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那就剩她孤零零一个人了。”

    “你认为你会出现什么意外呢,Arthur?”?她礼貌而不带感情地问。反正接下来按照程序她也要问的:“你又有自杀想法了吗?

    他犹豫了。

    Arthur上一次产生自杀想法是在几年之前,准确的时间和原因他已记不清。如今,他身负着一个日渐苍老、深居简出的家长,每日的食物都依靠着他去采购。他mama很容易收到惊吓,新闻上的各种暴力事件都让她不敢乘坐地铁和公交。如果他走了,她只会在沙发蜷成一团,不顾账单堆成山,执着地给老雇主写一封封无谓的信,一直写一直写直到某一天被房东驱逐到大街上。死亡是一个他支付不起的特权。

    “没有自杀的计划,”他说,“不过是多了一些…?…相关的幻想。”

    “幻想。”

    她这样机械地重复自己说的话非常讨厌。一只鹦鹉一个录音带都能胜任她的工作,“是的,不过是我和自己玩的思维游戏。”

    她敲了敲指甲。看他没有下文,她说,“那么就这样吧。如果没什么别的想说的,我想我们这周就到此为止。”

    咨询还没到时间。他刚刚坦白他有自杀幻想,然后她就开始驱逐他。太阳xue有一根血管抽动。“我能问你件事吗?”

    “什么?”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屁都不在乎的,还有为什么?”

    她双肩绷紧。有那么一刻,冷漠的面具从她脸上褪去,他注意到了一丝受伤和愤怒闪过。“我的病人很多,Arthur。你之后,我要约见一个小姑娘,她被她父亲反复的性侵。她之后,我要见一个老太太,她被房东威胁要从公寓里赶她出去睡大街因为她儿子不断地跟她要钱,而若不拿钱供养他儿子的毒瘾她就见不到她孙子。我尽力了,但这个项目资源有限,这个城市却又挤满了痛苦的人。我现在为了一半的薪水做两倍的工作。每天我晚上回家,双眼乏力到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Arthur垂下头,“我-我很抱歉。”

    她深吸一口气。两人间的空气安静了一会。“不,我很抱歉。”她静静地说。“我…不该告诉你这些的。今天不好过。但是你有权利期待专业的服务,以后我会努力更加关心你的。”她疲惫地一笑,“想说点什么吗?你还剩下几分钟。”

    他思量要不要告诉她工作中发生的事,一个同事想把枪卖给他,但被他拒绝了。一是因为他没有持枪执照;更重要的是,他担忧一把枪会对自己构成过大的诱惑力——说不定哪个郁闷的晚上他就对着自己开枪了呢。也许Kane医生会对自己的拒绝表示赞许,也许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没有,”他说,“就这些了。”他走出了办公室,心里凝滞着一个苦涩的结。

    他明白仅仅是参加这个项目他已经很幸运了。他本来什么援助都付不起的。咨询师说的话印证了他早先的猜想:他是一个负担,拽在一个早已精疲力劲的体系之下。如果他能把自己脑袋轰个稀烂,那也算是帮了她和城市的一个忙,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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