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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易碎 (第1/1页)
等卫思观走进来,就看到施恰正在相框前发呆。 卫思观还没见过他这么傻乎乎的模样,难免有些好奇:“怎么了,看什么呢?” 施恰这才回过神,眨了下眼睛。 卫思观眼里,男生穿着他有些缩水泛白的校服站在他的房子里,眼睛水洗过一样湿漉漉地盯着自己,奢华的吊灯照耀下,施恰高大的身影好像一瞬间变得瘦小单薄。 卫思观看着他,有些想摸摸他的头。 他走回去一看,发现是自己和池屿的合照。 哦,那件校服好像还是池屿给他的来着,难道认出池屿来了? “照片怎么了吗?”卫思观看施恰盯着照片,有些担心他透过池屿想起在村子里那些不好的经历,于是拿过相框扣到了柜子上,“是我和我朋友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照的,那时候我们正要去美国读书,快登机的时候拍的。” 施恰的眼神没有聚焦,虚虚的落到了“池屿”两个字上,只是卫思观正想着怎么把话题引开没有注意到。 “哥的朋友,叫池屿?” 卫思观“啊”了一声,心中有些忐忑:“对。” 施恰有些困惑的歪了下头:“他好漂亮,是女朋友吗?” 没认出来。卫思观松了口气。 也是,那么小的时候就见过一次面,不记得也正常。 随即乐了,卫思观扑哧一笑:“不是,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只是他长得太漂亮了而已。” 说着,卫思观随手扯过帕子给施恰搓半干的头发,触感很好,真的跟摸小狗感觉一样, 施恰脑子还没缓过神来,顺着卫思观的力道坐到了沙发上,乖乖的像个娃娃被他摆弄。 “是啊,真的太漂亮了。”施恰垂着长而浓密的睫毛,笑了。 “不过你这样的男生可要离他远点,”卫思观听到了施恰的喃喃自语,略感有些不对,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句,“你要是见到他,可别傻傻地凑上去,我这朋友他爱玩,特别是对待你这样的小孩,最喜欢把他们骗到手之后再抛弃了。” 卫思观说到这不由感慨了一句:“感情方面,他做的是真不对。” 卫思观随口一说,手上动作不停,没注意到施恰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 池屿哥是多好的人他最清楚,无论是多年前给自己披的那件衣服,还是这么多年以来的资助,像卫思观这种生在富贵堆里的没见过人间疾苦的人当然不能理解。 卫思观也是表面看着淡泊好相处,暗地里却和陌生人编排自己的朋友。 这种人怎么能和池屿哥成为好兄弟。 施恰暗自收回自己对卫思观的好印象,忍不住半开玩笑地刺了一句:“哥平时也喜欢背后和别人讨论朋友的吗,我和哥的朋友又素不相识,听了哥这话怕是会觉得他是个很糟糕的人了。” 卫思观听了这话,手中的动作一顿,心中有点莫名其妙。 要是换个人,卫思观就会觉得对方是在说自己是个背后喜欢讲别人坏话的小人了。 但说这话的是施恰,卫思观却下意识觉得不是。 但自己对这小孩这么好,不管有心无心,他讲出的这些话都让卫思观觉得有些心梗。 要是真把池屿的那些情史说出来才会知道自己这番评价多么中肯和收敛。 不过施恰在卫思观眼里就是个小孩,他也懒得去给他讲这些东西。 卫思观觉得这可能只是男生的无心之举,心里这么想,却第一次对着施恰没有好脸色:“我说说而已,走吧,送你去学校。” 说着把帕子拿进浴室,然后也不理施恰,自顾自拿起门卡开门走了。 等他坐到车里启动了车子才反应过来,施恰被自己给丢了。 这公寓又大又绕,住的人又少,不熟悉的人还真不一定认识路。 卫思观觉得自己可能昏了头,二十八的人了,因为小孩一句玩笑话像个十几岁的小孩子一样,半点没有成年人的稳重从容。 他下车原路走回去,在公寓接待厅处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施恰穿着旧校服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巡逻的安保一左一右警惕地盯着施恰,而穿着制服打扮精致的服务小姐侧身正仔细地问他些什么。 施恰冷淡地垂着眼,身上又浮现出那层疏离感,格格不入地好像站在世界的另一面。 卫思观心刺痛了一瞬。 “施恰。” 服务小姐转头,看到了卫思观,对着他露出了个甜美的笑容:“卫先生。” 卫思观走到了施恰身前,拉住了他紧紧握住的一只手,对着服务小姐点了点头:“不好意思添麻烦了,这是我家小孩,正要送他去上晚自习呢,忙昏头了走散了。” “卫先生客气了,这标志的小帅哥原来是您弟弟,真是一家子的好基因。” 卫思观笑了下:“他确实长得好看,时间不早了,我们先走了。” “好的,您慢走。” 卫思观拉着施恰往前走,走了几步发现后面人没动,他叹了口气,回过身,却不由得怔住了。 施恰拧着眉,嘴唇抿起,眼睛有些红红的,眼底的光好像马上就要碎掉了,却还是倔强地不看卫思观。 少年那天下午在阳光下的肆意昂扬和领奖台上的漫不经心让卫思观都快忘记了,施恰不仅仅是现在的施恰,施恰还是黄山村里那个在水泥路上缩成一团的瘦弱小孩。 年少的疤痕即使结痂了也会留在心底,伴随着人的成长,终其一生。 卫思观把施恰的头按向了自己脖颈,一手环着他的肩膀,一手摸着他的脑袋,在他耳边轻轻说:“对不起,我不该丢下你。” 在施恰漫长的十八年生活中,有好多年都是黑暗的,所以他抓到一点点机会后就会拼命向上爬。 他比任何人都努力,他把学习当作自己的救命绳,熬的眼睛都通红,然后风轻云淡地站在领奖台上,他从贫困生施恰,逐渐成为班级第一的施恰,年级第一的施恰,竞赛尖子生施恰,渐渐的,身边的同龄人都要仰视自己。 但他心中清楚的知道,他身上来自黄山村的泥土味洗也洗不掉,他是第一次来到干净整洁的京州会担心自己的脚弄脏地的施恰。 学生老师,世界上的所有人眼里看得见的都是京州一高的施恰,只有池屿,他看见的是黄山村的施家扫把星。 他不会对除池屿以外的任何人抱有期待,因为脱了那一身池屿给自己穿上的衣服后他赤裸又丑陋,所以他对别人的一切态度都不在意。 本来是这样的。 本来心中已经认定施恰跟那些沽名钓誉的慈善企业家没什么两样,但当卫思观对自己冷脸的那一刻,施恰心中却升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委屈和怨恨。 所有好都是假的,卫思观和其他人一样,只把自己当做一个闲时逗弄一下的宠物,忽冷忽热,厌烦了便一脚踢开。 卫思观这样金贵的人,怎么能容忍一个高中生在他面前放肆。 而且,自己好不容易得到池屿哥的消息,要是他烦了自己,那他还怎么去找池屿哥。 施恰原本想的是,等下见了卫思观,自己就给卫思观道歉,然后捧着他,等自己到了池屿哥身边,就再也不见。 但这一刻,施恰本本打好腹稿的话全被他忘了,连带着心里的恨意也突然淡去了。 他偷偷嗅着鼻尖淡淡的暖香,像个第一次接受人类善意的流浪狗,生疏地感受着十八年来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充满悔意和包容的拥抱。 卫思观。 还是一个好人。 施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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