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告白 (第1/1页)

    姜梦书鼻梁上有颗小痣，红色的，颜色很浅，更像一个微乎其微的红点。

    对姜梦书来说，这实在是一件太过微不足道的小事。就算他每日都要揽镜自照一百回，也不会留意到那一点；再加之华山派姜少侠向来厌恶人谈及他相貌如何，即便都是些溢美之词，这是江湖中人尽皆知的事情，于是也就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过。

    然而此时，越泽却站在他的面前，微微仰着脸看他，说：“姜梦书，你鼻梁上有颗小痣。”

    这句话一说出口，越泽就知道姜少侠定是要生气的。似乎每回遇见姜梦书他都在生气，沉着脸，本就没什么温度的眼神更冷上几分，唇线抿紧，越泽知道那意思是绝对不会再多费半句口舌。

    但他还是总忍不住要惹他生气，像逗弄一只坏脾气的猫。

    确实脾气很坏。越泽想，但也确实美丽。

    果不其然，只见姜梦书眉尖微蹙，似是不愿再多看他一眼，将脸转向一边，声音比平常更冷淡几分：“时候差不多了，随我上山吧。”

    这人不惜换了副模样也要上山来寻他，想必赶也是赶不走的，既然如此，不若干脆就把他安置在眼皮子底下，也省心些。

    越泽低头想了一下，忽然笑了笑：“我就不上山了，姜少侠，就此别过吧。”

    却听那头传来姜梦书又沉又冷的声音：“你说什么？”

    越泽颇有些无奈，这小少爷怎么还越发不高兴起来了？

    他自有自己的考量：既然已经被认了出来，那么就没必要再往华山上钻了。不说他这时暴露了身份，再想给宋衍一行人下点绊子有多难；只说到时候见了屈问宁，身上所中“百媚生”该如何解释？且这迷瘴本就无毒，只不过能扰人心智而已，折腾了大半夜，已化解得差不多了，何苦再去华山上走一遭。

    再者说，姜梦书没了他跟在身后纠缠，应当是件好事才对，他如此体贴先行提出，怎么反而连个好脸色都落不下了？

    越泽摸摸鼻子，无辜道：“我知道姜少侠嫌我碍眼，就不跟去了。再说我如今这样的身份，哪里好上华山的？”

    姜梦书更加不悦，下意识逼近了几分：“什么样的身份？你上华山是为了屈师叔替你看诊，如何不能上了？”

    越泽续道：“……何况我如今情毒和迷瘴已然化解，也不必再上山了吧？”

    说罢，他自觉这番解释相当有理，自顾自点点头，朝姜梦书挥挥手：“那便再会了，姜少侠。”

    “等等。”

    越泽回过头：“怎么，姜少侠还有何……”

    “我华山难道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么？”却听姜梦书忽道，“随我上山。”

    “啊？”越泽怔住了。

    “上山。”姜梦书言简意赅。

    自从认识对方以来，越泽还从未见过他如此强硬的一面，现下骤然见到，不啻于看见一只平素甜美乖巧的猫忽然伸爪伤人。

    那好吧。越泽原本有些郁郁的心情忽地开阔起来，他眯起眼看姜梦书不大高兴的神色，偷偷露出一抹窃笑。

    翌日上午。

    “宋师叔！”少年尚显得有些稚嫩的声音响起，云思宥形容狼狈，颓丧地坐在院中，瞧见宋衍远远走过来，不由唤道。

    宋衍面上带笑，轻哂一声：“来得这样早，怎么，可过关了？”

    云思宥蔫头耷脑：“您就别取笑我了。我……我没能通过考验，而且还累得宫大哥被迷瘴所困，被姜师兄带走了。”

    宫大哥自然是指越泽化名的“宫泽”其人。

    “哦？”宋衍思索片刻，“他如今在何处？”

    云思宥道：“我问了姜师兄，宫大哥如今正在饮竹轩中养病。”

    宋衍道：“我去看看。”

    云思宥嗫嚅着：“师叔，我……我也想去看看宫大哥，他毕竟是为了救我才……”

    宋衍温温和和地笑着：“思宥你也不必过于自责。你现在应该也累得很，且歇着吧，等晚些再去探望他。”

    云思宥被他说得有些懵，呆呆点了点头，重又坐下了。

    宋衍踏进房间时，越泽正躺在床上悠哉悠哉地喝茶。

    “你倒是很安逸。”宋衍含笑的声音响起，越泽朝门边一看，登时汗毛倒竖，干笑两声：“宋……宋道长。”

    他可没忘了，眼下这副皮囊还叫做宫泽，同宋衍不算什么熟人。

    宋衍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淡淡揭穿了：“现下又没有旁人，还装些什么。”

    这老狐狸果然都知道！

    眼见身份被拆穿，越泽反而如释重负：“就知道瞒不过宋道长。”

    他一个挺身，从床铺上坐起来：“事已至此，宋道长要问什么便问吧。”

    宋衍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越泽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替他师父多少遮掩一番：“自然是为了华山论道。”

    宋衍轻笑：“我看未必。”

    越泽转了转眼珠，立即道：“好吧。”

    他咳了两声，一本正经道：“我是为了姜梦书。”

    “哦？”宋衍挑了挑眉，一向平静的面容罕见地出现惊异，“有这回事？”

    “那是自然。”越泽脸皮厚，理直气壮地道，“我爱慕姜少侠，这才追到华山来的。”

    倒也不算是在骗人。越泽心安理得地想。

    “好吧。”宋衍低低笑了，“既然如此，我也不便插手你们二人之事。你就暂且留在华山吧。”

    “等等，您留我在山上，不会就是为了……”越泽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脸上不由僵住了。

    并且，他越想越觉得这可能实在很大。

    “嗯？”宋衍笑了笑，一副很好脾气的模样，“小越莫要胡思乱想，安心养伤便是。南宫那里，我自会去通知。”

    果然！说什么养伤，这老狐狸不过是为了拿他当个把柄，去要挟他师父罢了！

    宋衍离开了。越泽仍呆呆坐在床上，却听门口忽然传来声音：“咦？姜少侠，你是何时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