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 (第1/1页)

    “永榆，你……你啥时候和皇帝扯上关系的？”张言环顾四周后，就拉着还在发呆的宋长柳到附近的小摊上坐着，难得的一本正经。

    宋长柳白了他一眼，“你和我到霄湘楼人就跑没影的时候。”

    “咳……咳咳……”张言刚喝一口茶就呛着了。“那……那你以后也得少跟皇帝来往，他的一些丰伟事迹，我想你应该清楚。”他拿起手帕擦着嘴，倒是没在问宋长柳和皇帝这几天的秘事。

    木已成舟，还能怎么办？

    宋长柳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他当然知道应该离皇帝远些，就离危险远些。自古帝王多无情，即使泡在了帝王的蜜罐里，也不可轻易陷入。现下最重要的便是与沈岁恒划清界限，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风花雪月后迎来的可能只是一场笑话。

    越是那么想，宋长柳神色也渐渐黯淡下去。

    他们驾车来到皇帝钦点的酒楼。

    沈岁恒身着一袭明黄色的龙袍，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精美图案，足穿一双嵌着金丝的飞凤靴。虽然还是一幅玩世不恭的模样，却少了几分轻浮。他倒是没让传闻中“衣着暴露”的太监们来扇风，而是换成了平常的侍女。接来便是百官进献寿礼，庆祝皇帝及冠。

    贺寿活动结束，皇帝宴请百官。

    山珍海味对于宋长柳来说没有太大的吸引力，他只是细细的嚼着面前的素菜，吃相十分优雅，拿筷子的手法也十分讲究，但经常被张言嘲笑，说是女儿家的样子。

    “你看，皇太后要起驾回宫了。”张言小声的跟他交谈。

    宋长柳轻酌一杯酒，“怎么了？”

    张俭夹了一大块冒着热气还在滴着油的肥rou，掩在嘴边，“你不觉得皇上心情变好了吗？”

    宋长柳皱着眉，因为那块油腻腻的rou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让他实在难受。

    “没看出来。”

    “我觉得这狗皇帝肯定要整些幺蛾子出来。”

    还真给张言给猜对了，皇太后走了不久，皇上大手一挥，立刻召来了几名浓妆艳抹、身着布料稀少的红色纱裙的男子。

    他肆意的笑着，“这是朕从胡人那儿请来的舞‘姬’，各位大臣好好欣赏，可不能辜负朕的一番好意。”

    全场哗然，跟炸开了锅似的，人人面面相觑，皆是难以置信的面孔。

    那群舞姬接到指令后就开始跳舞，全然不顾台下人的目光。脸上的妆过于厚重，五官都被模糊了，勉强能从高挺的鼻梁和湛蓝色的眼睛辨别出是异国人。他们每经过一个地方，空气就变了味，浓郁的胭脂味刺激着众人，皇上请来的舞姬用的竟是劣质的香料。

    这回宋长柳彻底没食欲了，他只盼快点结束。他心里很不舒服，尤其是那些柔弱无骨的美人靠近沈岁恒时。

    “哎，快看，中间那个跳舞的人好像是金将军的弟弟。”不知是谁悄声的说，慢慢的周围人都开始议论纷纷。“对，像得很呐，他那身段我见过一次就忘不了了……”

    这些议论很快就传到正喝着闷酒的金烨耳朵里。他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刚开始还稍微能坐得住，待他仔细看了好几眼后，瞧见还真是他那不争气的弟弟！他就彻底坐不住了。

    “皇上，你这是什么意思！”像狮子般咆哮的雄厚声音响起，一个熊腰虎背的男人将一桌酒菜掀翻在地，胳膊上的青筋涨起，两道粗眉下倾，双目圆瞪。他本就不想来给这败家皇帝庆生，谁知这狗屁皇帝竟把他的弟弟给送上去跳舞了！这中原谁人不知他金烨有一半的胡人血统，让他弟弟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摆明了是想要侮辱他。他自己本就十分厌恶皇上，长着一幅女人似的脸，成天尽干龌龊事。

    金烨的自尊心极强，自然，他对名誉也看得非常重，甚至重于他的生命。

    一些早就对皇帝不满的人也跟着站起，七嘴八舌的纷纷附和着金将军。

    沈岁恒云淡风轻地瞥了一眼怒火中烧的金烨，“金将军，胆大包身啊。可别以为刚立下了功，就能长出翅膀，飞上枝头变凤凰。”皇帝的语气很平静，轻快的像是在闲谈，可又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金烨才不管沈岁恒说些什么，见金煦没理他，他气得又踢翻了几张桌子，脸上凶狠的表情仿佛是要吃的人似的，“金煦，你给我死下来！！”

    台上跳舞的人儿依旧不为所动，仅有一人手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皇上半闭着眼，慵懒的道，“抓了吧。”

    所有侍卫蜂拥而上，踩着乱七八糟的饭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暴怒中的金烨制服。

    “押进地牢。”

    “兔崽子你tm不得好死，老子tm眼瞎了才给你守边疆！守你m的……”他吐了口痰，痛骂着皇帝，被士兵拖走时也是一脸的高傲不羁。

    皇帝好像对此等辱骂毫不在意，反而是勾起嘴角。沉默压抑着众人的呼吸，比震耳欲聋的怒吼更加骇人。

    最终这死一般的寂静被皇帝打破，“呵，既然金将军享受不了这美好的表演，就让他下去歇着吧。来，继续奏乐。”

    丝竹管乐声骤起，面对着一片狼藉，皇帝一杯接一杯的饮酒，带着蜜糖般诱人的微笑，仿佛刚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陛下，您没事吧。”坐在皇上旁边的身着白衣的季丞相季言昭蹙着细眉，狭长的凤眸里泛着担忧。

    “多谢爱卿体贴，无碍。”似是含情脉脉的与季言昭对视一眼后，皇上竟当着众人的面抚上丞相的侧脸，继而把酒言欢，歌舞升平。

    宋长柳心里酸酸的，不知道为什么，他想一直喝酒来平复这异样的感觉，烈焰入喉咙，呛得他直咳嗽，眼泪迸出，嗓子被烧得火辣辣的，可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脑袋放空，不用愁什么情啊爱啊的烦恼，飘飘欲仙而不知也。

    “别喝了。”张言一把夺过宋长柳手中的酒杯，“你想醉死是不是？”他恶狠狠的教训着宋长柳。已经是快五十的老大爷，胡子都快白光了，还做出此等要吃人的模样，可真是难为他了。

    宋长柳已然喝趴，醉眼朦胧的朝着张言傻笑，余光却一直溜向皇帝那边，“还……嗝……给我……”他挥着手，想夺回酒杯。

    张言叹了口气，他倒了杯茶给宋长柳，“喝。”

    宋长柳哼唧两声，一饮而尽。深黑黑色的睫毛把视线遮得有些模糊，他好像又敢明目张胆的皇上了。

    只是这次，皇上一眼也没留给他，视线全黏在那比他貌美数倍的当朝丞相身上，仿佛那丞相才是与他共度良宵的佳人，而他只是他的一份露水情缘。

    失望难以克制的钻入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第一次的心动真是草草的错付了呐，也终将错付。

    自古无情帝王家。

    他垂着头，含着苦涩的笑容。

    散会后，张言架起喝得醉醺醺的宋长柳离开，突然感到他的衣襟有些湿了。仔细一看，原来是宋长柳无声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