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时13.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瞬逝的现实 (第1/1页)

    距离我上一次见到徐韫笙，已经过去两个月了。期间我因调研学习去了外省，回来之后她也多次出差，时间上碰不到一起。

    她不怎么发朋友圈，我一直很关心她的状态。有机会寒暄的时候尽量简短，她回复消息的速度不快，虽然迟，但字句总是很温和。

    此时此刻，她坐在我对面，即使盛夏，也穿着笔挺的工作装，“忙起来的时候，我总是会一头扎进去，在专注状态下，外面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基本不会察觉，”徐韫笙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方聿特别特别讨厌我这样。”

    “专注吗？”

    “嗯，”她撩了撩滑落的头发，往后拨去，“刚开始就还好，后面是不喜欢，反感，讨厌，很讨厌，特别讨厌……”和特别特别讨厌。

    “我尽量改好一点了，您觉得吗？”徐韫笙坐直了些。

    “哪怕特别特别忙的时候，我也把自己放到外面来，您有察觉到吗？”

    她看向我的时候，眼神里有些特别的东西，我一时间想不起来在什么情况下遇见过，摇摇头，“我不确定，你需要表达的更清楚些。”

    “我是一个无法一心二用的人，我要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就一定是全神贯注去做。在那种时候，我感觉不到饿，没有时间观念，听不到周围在发生什么，包括手机震动。”

    “我因此错过了很多他需要我的时刻，多到足以使得他……”徐韫笙停顿了很久，“……离开我。”

    “我知道我曾说过，我十八岁的伤心永远停在那一天了，我曾以为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直到现在我也非常不想承认，或许方聿对我的Ai也停在好多年前的某一天了。”

    “而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是哪一次。”

    徐韫笙赶到宠物医院的时候，贝方聿坐在M的小床边没有抬头。M已经从麻醉中醒了过来，黑sE的尾巴因为看见她而小幅度地微微摇摆着。她俯下身m0了m0黑sE的小脑袋，正要开口就被进来的医生打断了。

    M这次要做手术非常突然，如果不是贝方聿早下班回家看见它倒在地上，旁边还咳了一大摊血，可能，它那双漂亮的hsE眼睛就再也不会睁开了。期间他打了好几通电话：开车的时候，观察的时候，还有等待的时候。徐韫笙一通都没有接，发了的消息也没有被回复。他站在医生面前听了大堆大堆陌生的名词，唯一明白了严重的后果会是救治无效。

    手术的时候，贝方聿不敢往里面看，他撑着脑袋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手心冒了一个多小时的冷汗。他说不清自己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害怕，手举平了会不停地颤。深夜里的走廊特别安静，灯光昏暗暗的连瓷砖上的花纹都看不清。直到后来手术成功，他的手机才响起来，徐韫笙用家里的电话打来问他怎么还没回家。她的语气是关心的，可是他却什么感觉也没有，只跟她说来医院。

    虽然手术成功，但M要留院观察一天，俩人一起回了家。贝方聿觉得很累，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打开门之后点开了灯，他边解领带边往客厅走，稍稍瞥了眼就看见了沙发后面那滩g涸的，因为急着出门而没来得及擦掉的血迹。

    贝方聿转身从厨房拿了消毒清新喷雾，又扯了几张厨房用纸，慢慢的朝那滩黑sE的W渍走去。在他蹲下身的同时，徐韫笙从卧室走出来说：“对不起，方聿，我没带手机。”

    手机显示的消息提醒霸占了整个屏幕，他记不清自己打了几通电话，食指按下喷雾口上头的滑面，柠檬的气味很快盈满了鼻腔，甚至有些呛人，“你早上不是带着手机出门的吗。”

    “我下午的时候回来了一趟，找文件就把手机落在里面了。”

    “下午？”贝方聿用纸盖在打Sh的地板上面，整个手掌覆盖上去，“下午什么时候。”

    “大概……五点半左右……”

    “你知道吗？”纸张很快被染上暗红，叠了几层才勉强擦出了地板原来的颜sE，“我是六点准时进的家门，我看了表，因为奇怪你怎么不在家……”贝方聿的声音很低，“你五点四十多回来的，换鞋找东西给你算大概十几分钟，到六点我进家门，M已经躺在这里了……那个时候，血已经有点半g了。”

    随后他站起身，手里捏着好几个看上去发黑的纸团，“你到底，心里有没有我们？”

    “对不起……”徐韫笙有些不知所措，“我当时只想着拿了东西回去赶快做完……我没有多想……”

    “我知道，”贝方聿扯了扯嘴角，“你从来不会多想。”

    在外八面玲珑，累到身心俱疲，回到家里又怎么会有好状态，对话来不了几句，倒头就睡已经是常态多久了？他从来不怪她，可是不怪不代表不难过，他很伤心，在今天之前，他什么都没有说过。

    问题是现在出现的吗，当然不是。可是为什么没有说呢，因为两个人都如此善于忍耐。他的苦恼里从什么时候有了她，贝方聿已经记不清了。

    “我工作也很忙，我也有很多苦恼的事，但我永远是能休息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你，我从来没有忘记你。”

    “可你呢？”

    “他难过，以至于我也很难过，他和我隔了一个客厅，手指上沾着暗红sE的血。白sE的衬衫不是很皱，但我们两的心都皱成一团……是那种很薄的纸，拧起来的时候还有裂开的声音，”徐韫笙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指缠在一起，“那之后家里的氛围就很不好了，我怕回家面对他，总是加班到很晚。他知道我，所以他留下纸条，带着两只猫走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晚上回到家，都能感觉到变的更空一点了。他知道我是在逃避，所以白天来搬东西。很久很久之后，我也搬家了。”

    “您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活该？”

    我默默叹了口气，“我不觉得你活该。”

    “我Ai人的方式真的很笨拙，我固执于给予百分之百的JiNg力，属于一个人的时间就永远只留给一个人。到头来我从来没有成功做到过，还让人伤心。”

    “他教会我很多东西，包括Ai是时时刻刻。可是他也受不了我了，我就是个冷漠的、被宠坏的小孩。”

    “我后来想，是不是因为在一起太久了，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所有的能源都是有限的，力不做功是不会动的。他对我好太久了，那个好的极限已经到头了。”

    “金属在高温状态下熔化，冷却之后会凝回固T。感情可以恢复吗？可以像皮筋一样回弹吗？九年的感情需要多久才能续航呢？”

    一晃眼都七月份了，室内的空调不像旧时候会呜隆隆，我终于在徐韫笙离开后想起了那个眼神熟悉的来源。

    原本来说，那应该是有些讨好，有些邀功的，是小孩子常有的，“你看我做到了吧”“我有进步哦”的神情，出自想要被肯定和夸奖的心情。徐韫笙渴望的一定不是来自我的夸奖，她只是，需要被肯定自己已经改正了，才能有勇气去盼望，等待着因失望离去的人回到身边。

    她好像不知道，无论多少个瞬间过去，破碎的镜子也不会复原。所幸内心的火苗是无法平息的，因为它的来源是生命，而生命又是如此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