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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出?莿桐花开】第一折戏?檨仔树上02 (第1/1页)
*** 完成抬水的惩罚,陈梦笙去倒水後就没回学堂,而是来到这棵檨仔树上,逃躲课堂上所受到的委屈。 她伸长了手,触m0一颗青绿的檨仔,肾形的果实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可以想见其中水分丰润。可惜檨仔还未成熟,她多想剥开檨仔厚厚的外皮,一口咬下浓郁甜香的果r0U,但此时若一口咬下,只有酸涩苦味,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别离之际,娘亲说会来看她,两年来出现的却只有母亲的心腹,b男人还要横眉竖目的赵大娘。 一开始,她还缠着赵大娘,像楚楚可怜的小动物,盼望赵大娘告诉她爹娘近况,告诉她臧哥哥武艺练得如何。然而,赵大娘的回答永远仅有两个字——不是「安好」,就是「勿念」。 她也曾试着写信,请赵大娘转交给父母与克臧,却从来没收到回信。 「臧哥哥是不是因为我信里写的事,不肯理我了?」陈梦笙追问,赵大娘仍然不回话。 到後来,她只是默默接过赵大娘捎来的衣物,不再说什麽了?? 「若檨仔成熟就好了??假使一枚檨仔未足以解忧,就再食一颗便是??」就在陈梦笙陷入沉郁的心绪时,忽而一阵优雅绵长的丝竹管弦乐声,伴随着一把嘹亮的尖细嗓音,传上树梢,打断她的思绪。 「幸逢六月时光,荔枝树尾正红。可惜亲浅手内捧,愿你做月下人,莫负只姻缘。」 有人在作戏,而且这戏文字句好生熟悉!陈梦笙屏气凝神静听,认出是她和臧哥哥一起看过的「七只戏」。她迅速从树上撤下,循着乐音声,经过一片编竹为墙的哆若若社人家屋,来到一户砖造宅院前。 「希舍。」门口的家奴轻轻向陈梦笙打招呼。 这是哆若若社通事兼贌商李家的大宅,李大爷总览哆若若社的贌社之权,因而成了一方富豪。李家的孩子李大鸣和陈梦笙同样在社学读书,陈梦笙虽不常去学堂,因开蒙底子打得好,还能帮傻愣愣的李大鸣代笔写抄书作业,也因此李家人都识得陈梦笙,甚至允她自由出入李家。 循着乐声走进花园里,陈梦笙看见一群和她年龄相仿的男童,正齐刷刷地朗声练习某种功法。 「举手到目眉,分手到肚脐,拱手到下颏??」 孩子们步履极小,似走又没有真的向前行,往前三步後一定要往後三步,活像有条悬丝在头顶上拉扯,丝线一动,每个孩子即以灵巧JiNg致的动作摆动四肢关节,彷佛大型的傀儡戏偶。 陈梦笙瞬间忆起,往昔应臧哥哥之邀前往王府看戏,彼时戏台上的人儿,也是这样摇曳生姿地摆动四肢躯T,新鲜趣致极了。 李大鸣咬着鹿r0U乾,来到陈梦笙身旁。他挖了挖鼻孔,而後戳陈梦笙一记:「喂,陈梦笙,你在做什麽?」 「你家怎麽有戏班子?」陈梦笙目光全落在小伶人身上,浑然不知李大鸣正掩嘴偷笑。 「我阿爹请来的。这个戏班早年从泉州到澎湖演出,遇上战乱回不了泉州,正好我祖母要做七十大寿,就延请来表演,寿辰後还会继续留下来,为亲友客人唱戏,我爹很厉害吧。」 「你嬷穆伊娜喜欢汉人的戏班?」陈梦笙大为惊讶。 「嬷穆伊娜」是祖母之意,李大爷的父亲曾是汉人通译,母亲是哆若若社的西拉雅nV子。李大爷在哆若若社长大,成年後学了汉语,因缘际会成为贌商。 「是啊,嬷穆伊娜虽然听不懂,看着戏子的动作也欢喜得很呢。」李大鸣状极得意。 「冬!」鼓声传来,孩子们动作瞬变,陈梦笙这才发现有个人坐在管弦乐师旁的矮凳上。 「镗镗——」这人未着鞋子,仅穿布袜,以单足按压鼓面不同位置,双手持鼓bAng击打,有时敲鼓边,穿cHa击鼓心,偶尔槌向鼓角与鼓缘,重击或轻敲不一而足;区区一鼓,竟因此产生万千变化,可以如巨浪袭岸的雄浑壮烈,亦能似母J啄粟米的轻巧灵动。 「这鼓声太厉害了??」为避免惊扰,陈梦笙拚命忍住拍手鼓掌的冲动。 「阿猴,过来!」鼓音乍歇,击鼓者喊道。一个孩子自动放下手臂来到击鼓者身旁,击鼓者拿起放置一旁的戒尺:「我不是交代过,手到哪,眼到哪,目随手转,你的眼睛呢?怎麽看着天边的飞鸟?」 这孩子屏住气息,转过身子,这人拿起戒尺啪啪地cH0U打孩子的PGU。 见陈梦笙一脸好奇,李大鸣解释道:「你是不是在猜想,敲鼓的人是男子还nV子?」 陈梦笙点点头。这人着男装,但形貌Y柔,皮肤出奇莹白,而且和梦笙的娘一样,有一双雅致细淡的眉眼,腰杆柔弱如柳枝,唯有衣领上缘隐隐可见的喉结,能使陈梦笙臆测他是男子。 「他是男子,叫作谷郎,是这戏班的班主兼教习,听说他扮起nV子可漂亮了,会让众生整个上下颠倒过来。」李大鸣洋洋得意。 「你说的是颠倒众生吧??」陈梦笙纠正李大鸣,视线仍牢牢扣着谷郎教习和童伶们。 见陈梦笙神情痴迷,李大鸣觉得无趣而m0m0鼻子离开,陈梦笙遂一直躲在树丛後窥看,直到小伶人们结束练习,谷郎教习才发现她。 「你是李宅里的孩子吗?」他问道。 「教习??我能学戏吗?」陈梦笙眼中莹莹放光,这b听夫子讲《诗经》有趣多了。 「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几岁?」谷郎教习问道。 「我叫陈梦笙,十岁。」 只见谷郎眼神淡淡地扫视陈梦笙一回:「你个子娇小纤细却不过分柔弱,五官更是鲜明深邃宜於作表情,还真是演七子戏的好材料。」 「七子戏?不是七只戏?」陈梦笙终於知道这戏路的正名。 「七子戏有生旦净末丑贴外七个角儿,遂名七子,唱的是下南腔。」 陈梦笙似懂非懂:「像这样吗?」她清清嗓子唱出声音。 「幸逢六月时光,荔枝树尾正红??」 她的声音清脆婉转,咬字略带稚nEnG,但气也足够撑起悠长的行韵唱腔,教习眼瞳生光:「你看过七子戏?」 陈梦笙点点头。 「若你想学,明日早上来。」教习弯了弯嘴角,陈梦笙忙不迭用力点头,深怕这机会像泥鳅一样,一眨眼儿就从手里滑溜而去,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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