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梦境 (第1/1页)

    屋外夜幕低垂，风灯的火光穿透过窗棂洒在床沿，风雪渐弱。

    呼啸的风声缓和後，冬日夜里的山林十分寂静，偶尔还能听见积雪从树冠滑落至地面上的闷响。

    「醒了？」

    小萧睁开眼睛时，小七拿了杯烧好的茶水放在床头边上。

    小萧脑袋还昏昏沈沈的，他挣扎着，想让自己更加清醒一点，眼神就像是小兽见到陌生人般警戒。

    小七不疾不徐地说，「你的朋友没事，我让他先回去陪他meimei了。起来喝点水，你的嘴唇都裂了。」

    小萧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小七伸手稍微扶了他後背一把，帮他坐了起来，没有理会靠到唇边的茶，而是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被处理过的伤口。

    他的伤不痛了，被人用纱布妥善地包紮起来，身上也乾乾净净，只有青草药香，虽然还不能自如行动，但也能知道他这是遇到神医了，唯一不适就是喉咙乾渴。

    小萧抬头盯着小七没有说话，後者耐心地握着杯身，半晌，小萧微微向前倾身，嘴唇碰上杯缘，慢慢啜饮茶水。

    「咳咳、咳咳咳……」温水润过起皮的唇瓣，流入乾燥的喉咙，让他忍不住急切加快吞咽的速度。

    「不急，再喝慢点。」小七抚了抚他的後背，淡淡说道。

    扶着小萧躺回床上，小七坐回桌前看书，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

    「你的身子需要长时间调养，这段期间，你就在我这里待着吧。」

    说罢，也没没管小萧做何反应，随手一挥，床榻旁的油灯熄灭，只留下桌上的一盏明火。

    身下的床很软，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躺在这麽柔软的床铺上。

    小萧的手掌悄悄在被褥上抓了两下，软的，就像天空中的云朵一样，很舒服。

    没多久，小萧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小七总在他昏迷时喂药，为了将伤势的恢复速度控制在常人能理解接受的范围内，皆把药量减至十分之一。

    往复几日，小萧对他戒心终於稍有降缓，虽然仍不吭声，但乖乖的在雅舍待了下来。

    小萧还出不了门，但小七每日都会固定外出去镇子上一趟，去酒楼买些吃食或是挑几个市集摊位的小点心，也会顺道去吴桐那儿照看。

    吴桐有次鼓起勇气央求小七带他去看一看小萧哥哥，小七便带着他一起回到林间雅舍。

    他们到的时候，小萧正拄着拐杖在练习走路。

    吴桐见着他扑通一声跪下，哭得一把鼻涕一包眼泪的给他道歉。

    小七没管他们，留了点心给他俩一边吃一边说话，自己则进了屋内。

    小萧开口问吴桐当日後来是什麽状况。

    吴桐b手画脚给他说了，还悄悄m0m0地凑到他耳边跟他说：「大人是神仙，他从天而降，手这样，刷的一声就劈开一个黑sE的通道，一瞬间把咱俩带来这里的。」

    小萧听了若有所思。

    「而且小萧哥哥你身上的伤也都是神仙大人治的，你看，你脸上的伤都消肿了，腿脚也能走，我就没见过这麽厉害的大夫，而且他对我们很好，还常常给我和meimei带吃的，神仙大人是我遇过最好的人！当然小萧哥哥你也是！」

    小萧不相信有什麽神明，但他相信小七肯定是个厉害的人物。

    他想，如果自己一个人要活下去，定是需要一些技艺傍身，如果能向小七学点什麽那就太好了，不论是学医术或是戏法，这都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他得在自己的伤势痊癒前赶紧行动！

    小七自然不知道这两个孩子交谈了些什麽，也不清楚小萧产生了什麽念头，不过隔日午後，小萧默默蹲到他腿边，伸出小爪子给他按腿的时候，他多少是猜到了。

    「……你做什麽呢？」小七右手捧着书，低头问他。

    小萧仰着脸，也不说话，无声用手上动作回答他。

    晚上沐浴，小七刚泡进浴桶里，小萧就拿着擦澡巾给他搓背。

    夜深入睡，小萧抱腿蹲在他床边，像是想在半夜给他掖被子。

    清晨煮茶，小七热好白粥，拿起筷子准备夹点咸菜时，一双小手从他背後伸出——

    小七无奈转身握住其中一只小拳头。

    「好了，别给我捶背了，过来用朝食。」

    小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小七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子，强势命令道，「坐下。」

    小萧抿了抿嘴，又一次的讨好不成让他有点失落，但还是跛着脚、乖乖听话坐上椅子吃饭。

    「叩叩。」

    大门门板被人敲响，小萧还没跳下椅子，就被小七拦下，他自己走过去开门。

    门外的人面目模糊，但他知道这人的名字。

    小七阖上门板，带着来人来到後院。

    两人没几句话就起了争执。

    「东君，你在这待够久了，跟我回去吧。」nV子声音焦急说道。

    「末薇，我还有事未完成。」

    「你说你有要事，就是在照顾躲在角落的角落那只小灰鼠吗？」末薇长袖一甩，一道强劲的风卷向躲在墙边的小萧。

    小七抬手一扬，一片绿叶如箭离弦，一息间挡在小萧眼前，风无声四散开来。

    「我自有打算，事情完了我自会回去，你莫再来了。」

    「你的身子变差了你感受不到吗！东君再这样下去天道降罚你待如何！」

    小七的掌心轻压在小萧後脑勺上，带着人回到屋里，没有回答末薇的问题。

    屋外的人走没走，小萧不清楚。

    他方才在外面没听明白他们说的话，但他知道，这个男人可能不会在此地久留了。

    小萧不作声地给小七沏了一杯茶。

    小七接过後喝了一口润喉，没想到小萧毫无预警地朝他双膝下跪，咚咚咚，脑袋重重磕在地上。

    「请师父受徒儿一拜！」小萧大声喊道。

    几天都不跟他说话，一出声就是这麽响亮有力的。

    「！？」小七含在嘴边的水都咽不下去了。

    不是，有这麽强行给拜师酒的吗！？

    小萧对自己也是狠的，磕头完全没留点力，额头撞的红通通的，都破了道口子血珠汨汨滚落地面。

    他脸上的肿胀也才消没多久，青紫sE的痕迹还没淡化完，现在又添了新sE，这一张小脸能弄成这样五彩斑斓小七也是服了。

    没等来小七的回应，他又低下头，准备再继续以头抢地，打算磕头磕到小七答应为止。

    「好了，别磕了。」小七用食指g着他的下颔，明明姿态看着轻巧，小萧却没办法磕头。

    「不。」小萧固执地抬眼直直望着他。

    「你这孩子，脾气怎麽这麽拗呢。」

    「师父！」

    「……你这是强买强卖呀。」

    小萧抿着嘴盯着他。

    「罢了。」小七叹了声，罢了。他松开手坐回去，「做我徒儿可是很累人的。」

    小萧听他答应了，倏地昂起脑袋，亮着眼睛大喊：「师父！」

    「别跪了别跪了，去把你的脸收拾乾净。」

    「是！师父！」

    原本小七以为他只会在这里待上一两日就能苏醒过来，却没想到这一场梦走了很久，久到那受伤的男孩伤势恢复，脸也逐渐随着岁月长开。

    日复一日，男孩变成了他的小尾巴，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向他拜师学艺。

    而时光荏苒，他看见那少年拿着剑走到他身边，微仰起脸笑着向他邀功，眉眼轮廓带着说不出的熟悉。

    那是——鄀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