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游乐场 (第3/3页)

 里德尔是一个完美的丈夫，我不得不承认。明明是我闹着要带他来麻瓜的游乐场，他比我更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熟练把冰激凌塞到我手里，还是我喜欢的牛奶味。再带我去坐旋转木马，在一群人的注目下没有排队走上去，工作人员看起来好像还挺乐意为他服务的，笑眯眯点头后钻进控制室，木马开始慢悠悠晃动旋转。

    我被他抱在一个类似独角兽的木马上，他手扶着支撑游乐设施的钢管，看我在木马上吃冰激凌。

    “其实我不怎么喜欢这个地方。”他突然说，“小时候，母亲偶尔会带我来这里。”

    我啃了一口冰激凌，冰激凌化成甜腻的乳液滑进喉咙，舌尖徒留冰冰凉凉的触感，呼出的气都是凉丝丝的。天气很热，这些凉丝丝的白气让里德尔离我越来越近，他贪婪汲取我口中的凉意，用一个舌尖探进来的吻。

    “然后呢？”我还是很想听他的过去。

    里德尔直起上半身缓慢开口，眼皮倦怠半耷拉下来，睫毛小扇子似得浓密遮蔽黑眸中的情绪：“我们买不起冰激凌和棉花糖，我只能装作我不喜欢，我母亲却说每一个孩子都该喜欢冰激凌，她用我们一天的饭钱给我买了一个冰激凌，牛奶味的。”

    记忆中的印象和他所说的截然不同，我不知道为什么，结结巴巴说：“可是……我却记得你的母亲并未参与你的童年。”

    “你不是第一个对我说这件事的，小糖果。”里德尔点点我的鼻尖，看起来并不意外：“我的母亲总说她是意外，是一个拯救我的意外。”

    “我本该在福利院里度过我的前半生，我母亲总这样说。她说我该感激她的到来，所以我要变得更好。我一直向着她所说的方向行走。”

    “年纪第一，成为级长，学生会主席，加入斯拉格霍恩教授的鼻涕虫俱乐部，拥有无数拥趸。这些都不能让我的母亲满意，她的要求我很难达到。比如说照顾我那个愚蠢的父亲，不要伤害他。再比如说我需要做一个好人，意思是我需要原谅一些蠢货。”

    我懵懵懂懂听着他的话又咬下一口冰激凌，没来得及融化就吞下喉咙。冰冷的一团乳脂顺着喉咙滑入食道，激起脊柱生腾出麻酥酥一层颤栗。

    “我一直在我母亲面前装得不错。”里德尔低头就着我咬过的痕迹，“所以她临终前最后一句话交代我要照顾好那个麻瓜男人，对我没有半句话，我想那是因为她认为自己的任务完成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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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她不知道，在她给我买了一个冰激凌后，那个牛奶味的冰激凌被街区的一个小孩子抢走，我没来得及尝尝那是什么味道。他们说我是怪胎，是恶魔之子。”

    我觉得里德尔又不做人了，放下冰激凌直视他：“你对那个孩子做了什么吗？”

    里德尔摸摸我的额发，恰好旋转木马停下，他牵着我的手带我下来。脚踩在实地的感觉很陌生，我觉得我似乎还在不停旋转的木马上，周遭的一切都让我如此陌生。

    旋转木马重新启动，呆板执行旋转这个指令，该上上下下滑动的木马死板定在原地，只有机械在咔吧咔吧拧动自己旋转。

    “别紧张，小糖果。”

    里德尔带着我向摩天轮走去，蕴着笑意回答我的问题：“我昨天才知道他多年后成为了一个卖冰激凌的老头子，而我也突然意识到我和你之间隔着许多年。小糖果，和我同岁的人现在都已经是两鬓斑白的中年人。我后知后觉想到，我比你的母亲才小一岁。”

    我对于这个事实也非常唏嘘，“所以我真情实感谢谢魔法，如果你是一个糟老头子，我可不愿意和你在一起。”

    里德尔被我逗笑，捏捏我的脸颊说就是喜欢我在他面前毫不遮掩。他是斯德哥尔摩患者，我早就知道了。

    摩天轮排队的人很多，里德尔还是带我直接走到队伍前排，我略过很多人，他们大概是一个旅行团的，头上都带着同样的红色棒球帽，棒球帽很小，不像是成年人的。

    他们木着脸把视线放在我身上，再木着脸转回去完成排队这个任务。其中好几个人都让我觉得莫名眼熟，好像在那里见过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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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登上摩天轮小小轿厢后，里德尔继续自己的故事。

    “他既然那么喜欢吃冰激凌，不如自己也变成冰激凌好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冰激凌，想把它砸在里德尔脑袋上。在我这个动作实施的前一秒，里德尔察觉到我先做什么，先一步拿过冰激凌，还笑话我。

    “麻瓜那么脏，我怎么舍得让你碰？”

    吃了这么久都冰激凌，除了被我吃掉的那部分，剩下还是完好无损待在蛋卷桶里，和我在巫师世界里吃过的一样，都被施展过保温咒，最大程度保持这东西的口感。

    我转过头去，看向玻璃外的游乐园。

    游乐园被按下暂停键，刚刚还在运转的设备都停了下来，游客和工作人员都停下来仰头望着摩天轮的方向。他们虔诚如信徒，在顶礼膜拜什么。

    不对！不对！

    这和我印象中的游乐园不一样！

    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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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问题！

    我的大脑在尖叫，舌根残留的冰激凌液变了味道，血腥和甜味交杂在一起，提醒我身体已经做出预警。

    小动物都有察觉危机的本能，人类也不例外。

    我的身体在提醒我危险就发生在身边，我的认知却被蒙蔽，铺上一层岁月静好的毯子，遮住血腥残忍的真相。里德尔并不知晓，从身后环住我，贴着我的耳朵倾诉情意。

    “你和我母亲一样来自不一样的世界。我知道，辛西娅，我从你的小脑袋瓜里看到很多和我在我母亲日记里看到一样的情节。可你和她不一样，你弱小善良，不会愚蠢到去改变另一个人，又很乖，知道我是什么样子都愿意给我做姜饼，唱圣诞节的歌。我可不敢让我母亲看到我真实的样子，她会毫不留情抛弃我。”

    里德尔挥挥手，我们在摩天轮的顶点停下，我抓紧轿厢里的铁质扶手，被他抵在玻璃上肆意亲吻。

    他命令我：“你不能抛弃我，不然我就杀了你。”

    我浑身颤抖，不敢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