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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神子 (第3/5页)
他扫去了身上沾染的尘土。 “事情远远还没结束呢,悟酱。”伏见宫御我用拇指帮他擦去了眼下的一点血污痕迹,“这件事绝不仅仅关系到星浆体,你要去找到这背后更多的隐情,沿着那些可疑的蛛丝马迹去挖掘盘根错节的源头,就像我以前教你的那样。”他加重了几分语气,显得更加严肃和慎重,“别放过任何细微的疑点,别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怀疑对象。” 五条悟歪了歪头,六眼就像纯净无垠的苍穹,诚实地映照着世间的一切,却又好似万事万物都无法在其中留下任何痕迹。 “好吧,我知道了,我会去做的。”他答应了下来,继而后知后觉地环视四周,“说起来,这里是你做的吗?你把盘星教的人都干掉了吗?” “算是吧。”伏见宫御我承认了,“你不高兴吗?觉得我滥杀无辜?” 五条悟摇了摇头,“没有——现在我的心里没有任何感觉,就算由我亲自动手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区别。”他反问道:“你觉得我变了吗?” 或许他自己也察觉到自己那份微妙的变化了。 伏见宫御我这次轻轻笑了起来,像饱蘸着阳光晨露的血色玫瑰。他撩开五条悟的额发,吻了吻他的额头,在那里有一道新鲜形成的疤痕,还没来得及变得完全平整。他用亲吻来安抚这只对于变化本能地产生了一丝不明所以的忧虑的、即将真正统治这片弱rou强食的丛林的年轻的雄狮,“不,你只是接近了更纯净更强大的本质而已。” 白发少年眉宇之间所剩的最后一丝郁气彻底消散,尽管外表与从前没有差异,但他的内核,精神和灵魂,对于世界和力量的理解,全部都脱胎换骨到了一个更加令人望尘莫及的高度。此时此刻的他理应是意气风发的,甚至可以无所顾忌地将世界当成他的游乐场。但这就好比并非力量使人迷失自我,而是人在得到力量之后释放了内心的邪恶。而很显然五条悟的本性中没有那么天然邪恶的一面,他还是会乖乖地按照恋人的建议,回到世俗的事务中去,慢慢探索那片曾经让他不耐的领域,继续承担他作为咒术第一人、未来领头羊的责任。 更何况,“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永远都只是个伪命题而已。五条悟不在乎那种虚名,更不在乎那种地位,濒死的一次经历不仅没有让他变得恐惧、贪婪、疯狂、患得患失,反而让他更加看清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心性,更加明确了未来要走的道路。 这才是五条悟。不是因为六眼,不是因为无下限,而是因为他仿佛永不枯竭的内驱力,自我的圆融,自洽的力量。 正如尼采所说,高贵的人甚至不会长时间地对敌人、对不幸、对不当行为耿耿于怀——这是天性强大的标志。 “好孩子。”伏见宫御我最后与他笑着吻别。 126 夏油杰又一次从梦中惊醒,冷汗淋漓湿透了他的睡衣。他将汗湿的头发拢到脑后,用皮筋扎起来,打开手机确认了一下时间,凌晨四点半,他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但此刻已经没有了睡意,他干脆起身,关掉了空调,推开窗户,让室外温热的暖风吹散室内的冷气。 他又做了梦。梦里全是一些闪回的镜头。天内理子在自己面前被一枪穿过太阳xue倒在血泊里,天与咒缚的杀手那如同雷网交加一般凌厉密集的刀势,破损坠落的虹龙,自己胸前绽开的血花,发生过的那些事都像是一块一块的石头压在他的肩上、背上、心上,压得他喘不过气,压得他步履蹒跚。 但真正能让他在梦里感觉如坠冰窟的只有两件事。 当他心急火燎地赶去盘星教的地址,却发现那里早已变成残垣断壁,五条悟抱着被白布包裹的天内理子的尸体从满地残阳与鲜血中走出来,表情平静得让他心生恐惧。 那双变得仿佛天神俯瞰人间一般陌生而非人的眼睛,让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明白过来,其他人一直畏惧有加的“六眼神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他嗫嚅着不敢开口,甚至迟疑了脚步,“你是……悟、吗……” 梦里的那一幕已经变得更加失真,挚友那熟悉的面容仿佛变成了模糊不清的神佛雕塑,隔着遥远的距离都能感受到那股膨胀到无法忽视的强大,最先涌上心头的竟然是一种被抛下的错觉。 挚友不需要自己的支援,他变得如此强大,他没有输,输的只有自己。 他被天与咒缚轻易击碎的自尊和骄傲,在那一刻变得无所遁形,如同碎裂一地的镜子,每一片都折射出一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曾经连自己也不明白的那份隐忧和焦虑,也在这一刻有了具体的形貌。 “回去吧,杰。我们还有很多别的事要做。” 悟这样平静地说道。他的身上莫名有了一种心中自有定数的领袖气质。那或许来自于他越发强大的实力,又或许来自他那份从不动摇的自我。 他们一同沉默地回到高专,在夜蛾老师的帮助下安葬了天内理子。对于任务的失败,夜蛾老师没说什么,就连派遣任务的天元大人也没有发落问责,这件事就被轻飘飘揭过去了,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天内理子这个人就仿佛从未存在于世界上一样,被轻易地遗忘掉了,曾经在冲绳那些短暂的相聚和快乐反而像一场泡沫幻影,每每都让夏油杰觉得世界实在是无比虚假和荒诞。 而悟,他一向心性豁达,比起像他一样沉浸在理子meimei的死亡阴影中难以自拔,悟则更快速地脱身了出来,投入到了新的、繁忙的事务中。在那一瞬间的异样感之后,悟好像又变回了从前那个能跟他嬉笑打闹缺乏边界感的挚友,似乎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没有变化,太阳照常升起,地球照常转动。 还有御我。伏见宫御我。他的恋人,他那个温柔体贴,仿佛永远能够给他支撑和抚慰的力量的人,带着那种浅浅的笑意,在他面前,打开了那份特地为他准备的“礼物”。 “盘星教的高层,都在这里了,”他的声音依旧悦耳,仿佛在谈论着今天的天气,“他们可以说是星浆体事件的主谋,每个人都参与决策了星浆体的死亡,在这其中没有任何一个无辜者。” 在那个几乎被鲜血浸透的箱子里,伴随着冲天刺鼻的血气,一箱子码得整整齐齐的人头像某种恐怖荒诞的开端,每一个都死不瞑目,表情定格在极度的惊恐畏惧中,扭曲成一张张鬼脸。这个景象也不止一次出现在他每晚噩梦的尽头,每次都能让他目眦欲裂地惊醒过来。 夏油杰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你……”夏油杰的声音干涩得厉害,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该问他为什么要杀人,还是问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习以为常、云淡风轻,亦或者问他是不是为了自己才做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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