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十二月如此度过 (第4/4页)

从小照顾五条悟一应起居内务的仆从首领，虽然说是仆从，但实际上掌握着整个内院大权，地位堪比幕僚长。在五条悟小的时候，这位内侍长就已经是满头华发的老婆婆了，一直到他继任家主，内侍长也还是原来那个样子，每日穿着整洁利落的和服，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背脊笔直，精神矍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在刺客来临的时候还能面带慈祥微笑地一刀毙命。在五条悟的心里，这位资历最老的内侍长大概才是五条家里最靠谱的长辈，时至今日，五条悟也还是会在大事上询问和参考内侍长的意见。

    所以，在五条悟想要给伏见宫御我准备圣诞节礼物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回到了家里，旁敲侧击地向内侍长咨询。

    听完他试图遮遮掩掩其实漏洞百出的一番话，内侍长先是沉默了片刻，而后才感叹道：“……哎呀哎呀，悟少爷也到了年少慕艾的时候呢。”

    即便已经成为了家主，地位尊贵，但内侍长还是像以前一样称呼他为“悟少爷”，五条悟也蛮喜欢她这种与从前别无二致的态度。

    五条悟并不意外她会戳穿自己，这位老婆婆固然像溺爱自己的孩子一般溺爱着他，但偶尔也会有这种促狭的恶趣味。

    “不要说出去哦，裕美子婆婆，我可不想被那群老头子一拥而上问东问西。”

    “呵呵呵，确实是会这样呢，那群不解风情的老古板。放心吧悟少爷，老身会为您保密的。”

    五条悟往榻榻米上随意一躺，支着一条腿，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自己和服衣带上的穗子。

    “但是送礼物好麻烦啊，那个人根本什么都不缺嘛，”五条悟烦躁地挠了挠头发，“金银珠宝他自己估计都收藏了一堆，房子车子都数不胜数，到底还能送什么啊？”

    “悟少爷，恋人之间送礼物重在心意，不需要太贵重的东西呢，如果对方财力雄厚，不妨试一试更特殊的东西，投其所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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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他那个人，好像也没什么喜好？”五条悟绞尽脑汁地回想着之前两人相处的情景，伏见宫御我好像没有对什么东西表现出超出水平线的热爱，反倒是伏见宫对他的喜好从一开始就了如指掌。

    想着想着，五条悟喃喃自语：“硬要说的话，他唯一的喜好就是我吧……”

    “……哎呀，这种私密的事就不必跟老身分享了呢，悟少爷。”

    “婆婆！”

    “嘛嘛嘛，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如由您来准备一些具有特殊意义的情侣物品吧。”

    “唔……比如呢？”

    “那个啊，在年轻人里不是很流行吗，情侣装。”

    五条悟捏着下巴想象了一下，“可以倒是可以，但我不太喜欢那些短袖或者卫衣啦，感觉很容易撞衫哎，不是独一无二的话算什么情侣装啊。”

    五条裕美子同样思考了片刻，忽然起身去到外间，过了一会带着一个用风吕敷包装保存起来的包裹回来，放在五条悟面前打开。

    里面是一件浅青色的蜻蜓纹和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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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条悟挑了挑眉，“这不是我小时候穿过的衣服吗？”

    “是的，悟少爷的和服全都是族里的绣女们纯手工缝制的，印花和家纹全都是为您特别订做的，这世上绝对不会出现一模一样的第二件，应当符合您对于‘独一无二’的期待。”五条裕美子笑着说道。

    五条悟的眼睛亮了起来，这一刻五条裕美子的每一根皱纹在他眼里都填满了智慧。

    “对哦！可以用定做的和服做情侣装！反正那家伙估计也有不少需要穿和服的场合，到时候拉着他一起去新年参拜好了。”

    五条裕美子笑呵呵地给他拿来面料和花纹的样品册，厚厚的册子足有十几本，“那么，悟少爷就来亲自选一下颜色和图案吧，您一定是最了解对方的人，情侣装不仅要迎合对方的审美，更要宣誓恋人的存在感哦。”

    “没错没错，婆婆你很懂嘛！”五条悟使劲点头，顺着五条裕美子的思路想下去，开始举一反三，“除了图案以外，还可以在衣服上绣上名字，绣两个人名字的简写，唔，或者只绣上恋人的名字好了，就像在他身上刻上我的印记一样……”

    他的语气愉悦极了，眼睛微微睁大，显出一种不正常的兴奋，手下一刻不停地翻看着几本样品册，几乎要用上六眼的能力来接收信息。

    五条裕美子跪坐在一旁，微微一笑不再言语，喝了口茶，深藏功与名。

    可惜圣诞节的时候他没能如愿。日本是一个把情人节当成感恩节过，而把平安夜当情人节过的国家。每一年的年末是最热闹的时候，恋人相约，家人相聚，但同样有许多人，因为没办法度过这一年最后的难关，或者没办法去面对明年惨淡的生活，而选择自杀或者犯罪，反而会迎来一波咒灵增长的小高峰。

    平安夜五条悟和夏油杰一起被派往遥远的长野县，处理一起暴风雪山庄集体自杀事件后诞生的群体性咒灵。等他们回东京的时候已经过了圣诞节了。五条悟给伏见宫御我打电话没能打通，提前准备好的和服也没送出去，收件箱里空空如也，一条未读消息都没有。什么也没得到的五条大少爷听到夜蛾正道宣布放寒假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出高兴，跟同窗好友们道别以后就气呼呼地回了京都五条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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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迎回家，悟少爷，”五条裕美子在门口迎接他，“有件事需要提前告知您，似乎是您的那位‘友人’送来了一份特殊的礼物，现在正摆在您的院子里。”

    五条悟脚步顿了一下，有点没反应过来似地眨眨眼睛，看向笑容十分微妙的五条裕美子，得到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肯定眼神后拔腿就跑。

    在这座熟悉的、家主专属的宽阔院落里，五条悟见到了那份所谓“特殊的礼物”。

    那是一棵高大的冷杉，被装饰成圣诞树的样子，挂着苹果和红玉，彩球和彩灯，姜饼和雪花，金色的树顶星，以及一个槲寄生编织的花环。

    这颗被装点得满满当当的圣诞树，就像一个与这座古典日式宅院格格不入的异类，突兀而又坚定，浑然不在意他人眼光地、目下无尘地伫立在那里，像一个盛装打扮的感叹号。

    “是平安夜当晚从天而降直接落在院子里的呢，”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赶上来的五条裕美子补充道，“因为直接捅破了‘帐’，所以当时几位长老还以为是敌袭，差点就要在这里把这棵树砍碎。后来发现这礼物上面也许被施加了某种‘不是特定的人就无法触碰’之类的束缚，总之大家忙了一整晚都对它无可奈何，最后只能留下监视守卫后四散离去，毕竟它就只是一棵树，看起来没有任何的攻击意图。”

    这位在五条家坚守了一辈子、终生未婚的老婆婆看向她抚养长大的已经能够承担起一家之主的重担的出色的孩子，感叹道：“看来您找了一位非常霸道、非常强硬的伴侣啊，悟少爷。”

    先前的烦躁一扫而空，五条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这确实是他的风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