鼹鼠之爱_一个错误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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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错误 (第2/2页)

果啊,我叔发现我这样做会把我打死的。我叔可厉害了,以前有人找我爸我叔的茬,我叔直接在他面前徒手劈了两个砖,那人吓得认我叔做大哥。小学生的我个子矮又是个四眼,经常被人欺负,他们偷了我的眼镜扔着玩,我也是在这天开始讨厌戴眼镜的。我叔知道了,又直接在放学的校门口拦住那个小孩。大人不能打小孩,我叔也只是等那小孩爸妈赶来,叫他们好好管教自己儿子。第二天,我一进学校,那小孩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我的眼镜。思品课老师发了个表,上面问你最喜欢的亲人是谁,他们都说我叔是个不着调的小流氓,只有我会在表格上写满我叔的名字。

    售货员说后调是一款香中最持久的部分。我叔的后调则是膏药贴与烟草的苦味,今天下雨了,这苦涩的麝香里可能会多一丝湿润。这份带着哀伤的味道萦绕于我叔宽厚的后背和强壮的臂膀,在被噩梦惊醒的夜里温柔地抱住我他本人并不会抱我。和叔叔一起生活头几年,我经常会在他熟睡的脸颊旁嗅见潮湿咸涩的,像海水一样的,眼泪的味道。汗水和眼泪从化学角度来说都是水和盐兑出来的液体。但是我想眼泪是要比汗水更苦一点的,更重一点的。

    如果我叔是一瓶香水,我可不可以给他取名叫大柳岙就是我们住的村恋人呢?

    我已经数到一千三百六十八了,可我叔还是没有来。病号餐送来了,阿伯和小学男生开始吃晚饭。我闻到了炒金针菇和蒸豆腐rou卷,可能还有半条鲫鱼吧,都不是我爱吃的菜。平时这个点,阿公都会打开电视看新闻,今天怎么没有开呢。

    我僵在床上,外面已经不下雨了,我想打个电话给我叔,可是我的手机没电了。我从枕头下摸出那块冰凉的板砖,我进院时情况太紧急,充电器没拿。而且住院后我不想跟任何人打电话除了我叔,但我叔在很早之前就不跟我打电话了。总而言之,我没叫我叔给我拿充电器。他今天没来,也许只是单纯工作忙。今天下雨了,地上滑,希望他骑车小心点。

    没关系,我可以等。

    我问隔壁床的两位借充电器,阿公说他不用手机有辐射,小学男生说他只有小天才电话手表的充电器。

    “小笨蛋用小天才电话手表。”我嘲笑他一句。小学男生是个广西小孩,老是叫他妈偷偷往病房里带螺狮粉。妈的,上次他吃的时候我在睡觉,梦见自己掉粪坑里了,粪坑里的米田共还绕着我旋转跳跃。

    “我跟我妈说去!”小学男生愤怒地尖叫着。我听见他在那个电话手表上滴滴狂按,不会是要跟他妈告状吧?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没有我叔给我撑腰,我害怕了,马上给他道歉,“我帮你写数学作业。”他妈真是虎妈,儿子都进医院了,还要赶功课。

    “你个瞎子,怎么写啊?”小学男生嘴上不信,但还是提着作业啪嗒啪嗒地跑到我跟前了。这作业肯定没写过,他翻开书页扬起的风里还带着油墨和复印纸的味道,我觉得复印纸跟立白洗衣液的味道特别像。

    “你报,我心算。”我不再装僵尸,坐起身来。小学的数学对我来说太简单了,我可是中考数学148的男人。

    我偏科特别严重,除了数学,其他科目都惨不忍睹。我叔怕我中考考不上普高,还特意带我去孔子庙拜拜。那时离中考还有一个多月,孔子庙冷冷清清的,庙里的阿姨问我要准考证号,我说还没发。我叔跪在孔子像拜了拜,还掏出二十块塞进功德箱里。我看见透明的功德箱里装的全是粉红色的大钞,绿色的二十在里面显得十分清新脱俗。他求了根签,拿去换了张纸条。

    我现在记不清上面写了什么,依稀记起有大吉还有一句诗“学似杨柳遇春风”。我叔很高兴,因为我中考稳了。

    我说真的会稳么,我中考你替我拜替我求,这是属于你的好运吧。

    “那我给你呗。”我叔把纸条塞进我胸前,“我把我所有的好运气都给你。”

    很离奇的是,那年中考数学特别难,其他科目倒是都很简单。我每门都考不错,尤其是数学。就这样,我顺顺当当地上了我们那最好的高中,还是公办的。

    我去孔子庙给老人家哐哐磕了头,还奉上我叔奖励我的零花钱的一小部分,一张粉色大钞。我搞清楚了我们这所有的庙里拜什么神仙,每个神仙又负责什么方面。

    我们这里没有月老庙,我就去了观音庙,因为观音菩萨负责的方面最广泛。

    那天周六,我补完课,拒绝了班长一起回家的邀请,一个人骑车前往。我还穿着高中校服,走到门口突然害羞起来,因为看见好多拎着布袋的阿嬷。我只能假装自己是个瞎子某种程度上我约等于瞎子,迷路到这个香火缭绕的地方。

    我贴着殿门进去,殿里弥漫着糕点和香烛的甜味,一抬头看见镀金的观音像,她耸立着乜斜着冷酷着,质问我哪来的胆子找她。

    我吓得直冒冷汗,哆嗦着跪下,难道我前世真是只坏事做尽的鼹鼠精,看见菩萨竟会如此害怕。

    但在我十七的年岁里,我的的确确是犯了个大错。

    我爱上了我的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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