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乡_1(襄州城里的男太太)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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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襄州城里的男太太) (第2/2页)

亲,也不见得有多诚挚的孺慕之心。可到底是血脉相连,看着父亲病重,心里多少也有些不好受:“这是怎么了?电报里也没说清楚,我记得父亲身子不是一向硬朗吗?怎么说病倒就病倒了。”

    不知为何,他这个问题一出口,就见忠伯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只含糊地应付了他一句:“老爷上了年纪了,也难免的。”

    他这番作态,更使得颜九龄心中生疑,刚想再问,就看见躺在床上的颜老爷眼皮子动了动,费力地睁开了一只混浊的眼珠,慢慢地转向了颜九龄,似乎很激动,手都颤了起来,可最终也只是吐出了几句根本听不清的话语。还是忠伯将耳朵凑过去,艰难辨认了一番,再“翻译”给颜九龄听:“老爷是见了少爷您高兴呢,要您这次回来了就不必再去留洋了,好好跟着族里的叔伯长辈们学学cao管家事。”

    颜九龄天资聪颖,早已将英国那边就读的大学的毕业证拿到了手,算是学业有成,听了这话也并不如何抵触,他早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要回来继承家业的,只是心里却着实觉得古怪,盯着父亲看了一会儿,只见颜老爷口眼歪斜,半边脸颊时不时抽搐一下,口水从嘴角一直淌到了领口,被忠伯拿帕子仔细擦去了。

    颜九龄心里咯噔了一声,缓缓地开了口:“忠伯,我看父亲倒像是——”

    “少爷!”忠伯立刻高声制止住他的下一句话,颜九龄看向他,老人的眼神有些不自在,“您这、您年纪轻,怕是不懂这些……”

    颜九龄沉默了一会儿,“好了忠伯,跟我还有什么可遮掩的,不就是中风吗,我在英国那边也见过不少教授得这种病,又不是治不好了。”

    不过思及父亲那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与平素为人,怕不是马上风吧。虽然是亲生父子,颜九龄心里还是生出了几分不耻,再看颜老爷,原本的五分温情更是仅两三分了。

    正在这时,他感觉身后的门帘动了动,一丝寒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冻得他浑身一哆嗦。

    “老爷!”

    刚要发火,颜九龄就听见身后响起一道清亮的男子嗓音,裹着nongnong的兴奋之意:“我去白云寺给您求了一卦,了悟大师说是上吉呢!”

    颜老爷原本无力半眯着的眼睛闻言陡然睁大了,半边脸上露出一抹歪歪扭扭的笑意:“惠、惠……”

    颜九龄顺着父亲的目光看去,只见那撩帘子的是个约莫二十八九的年轻男人,身材比之纤瘦的江南人士显得格外高大结实,模样生得十分周正,利落的黑色短发,穿一身样式简单的长褂,但那料子一看就价值不菲。

    男人本来是兴冲冲地跑进来的,乍一看见屋里多了个不认识的少年,便有点拘谨地止了步子,规规矩矩地站好了,略带着点好奇的样子:

    “这位是?”

    “他是谁?”

    两人的疑问几乎是同时出口的,只是男人问完便有些讪讪地闭了嘴,颜九龄却审视般地上下打量着他,丝毫不客气。

    “这是今日才到家的大少爷,一直在英国留学,您应该还没见过呢。”忠伯回答说,却是先回答了那男人的问题,颜九龄竟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恭敬。

    男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少爷啊,怪不得我一回来就看见门前停着辆气派的马车。”他说着又对颜九龄笑了笑,不显得讨好,倒像是长辈在看自己的子侄,眼神里都带着几分赞许,“少爷是在国外读书的?可真厉害,成绩一定不错吧?您以后可是要有大出息的人呢。”

    颜九龄被这人自来熟的话搞得莫名其妙,没吭声,只狐疑地又看了他好几眼。

    “惠生……”颜老爷这回可算是挤出来一句完整话来,急切地向男人招手,“过、过来……来……”

    “哎,老爷。”

    男人利索地应了一声,掠过颜九龄便到颜老爷病榻前去了,又十分熟练地将颜老爷上半身抬起来,让他靠到几个摞起来的枕头上,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自己这一路的琐事,“我今天起了个大早,那白云寺的山路上还一个人影都没有呢,了悟大师人也好,我求了他一句,他便先为我开了寺门,又亲自为我卜签……”

    颜老爷含着笑听男人念叨,没有表现出一丁点不耐烦,反倒显得容光焕发了不少,仿佛这人的废话是多么了不得的灵丹妙药,让他连七八年来才见了第一面的亲生儿子也看不见了,一只枯槁的手死抓着男人不放,生怕人家跑了似的。

    颜九龄的眉头皱了起来,扭头去问忠伯:“这人是父亲的……男宠?”

    颜老爷并非断袖,不过年轻时风流,也跟风去过两回南风馆的。只是若说是小倌,这男人委实太不像了些,相貌一点也不女气不说,身材也偏高壮,与那些漂亮得雌雄莫辨的柔弱少年没有一丝相似之处,倒像是护院打手之流。

    忠伯迟疑了下:“这……并不是。”

    “那他是什么人?”颜九龄追问,越发不解。

    忠伯支支吾吾了半晌,见实在搪塞不过去,只得无奈道出来实情:

    “这是……太太。”

    颜九龄呆住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找回一点声音,嗓子都拔高得变了调:“你说他是谁?”

    忠伯苦着脸摆摆手,见那厢还黏糊着,并没有注意到这边,才把颜九龄拉到一边,将此事向这位久不着家的大少爷娓娓道来。

    颜九龄阴沉着一张脸,终于慢慢听明白了,父亲是如何在三年前对这个在戏班子里唱武生的男人一见钟情,又是如何得了失心疯一般非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地将人聘做正房夫人,叫满襄州的人都看了好一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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